马汉

《下次记得叫我来》
第一段落
下课的时候，刘志伟在一次被体育主任陈老师叫进教室办公室。
刘志伟心中明白，陈老师为什么叫他去，可是，出于无奈，他也
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里。
果然不出他所预料的，陈老师一见到他，便很生气地问道：
“志伟，你把家长同意书带来了没有？”
“没有……老师。”刘志伟毕恭毕敬地，也带着几分怯懦回答说。
“我告诉你好几次了，小童杯篮球循环赛下个礼拜就要开锣了，
家长同意书要在这一两天内交上 来。每个球员都交来了，为什么
偏偏你一个没有交来？”陈老师气忿地望了他一眼，口里愤然地
责骂 他。
“……”刘志伟不敢出声，一句话也不敢说。
“为什么？”陈老师见他不出声，气上心头，提高嗓子，厉声问
道：“为什么别人都交上来了， 偏偏就是你不交？”
“老师，我……我爸爸……我爸爸不肯签名！”刘志伟看见老师
发怒了，只好鼓勇气答道。
“你爸爸不肯签名？”老师一脸狐疑，对着刘志伟，再一次厉
声问道：“你爸爸为什么不肯签 名？”
“我爸爸……我爸爸……”刘志伟说着，顿了一顿，望着陈老师一
脸的不悦，回答说：“我爸爸 说……我爸爸说我是到学校来念
书的，不是来打球的，他反对我去参加篮球比赛！”
“你爸爸这么说？哎……”陈老师好像要说什么似的，最后还是
把话吞了回去，他把手中的笔抛 掷到桌上去，撇下了刘志伟，
自顾自地跑进校长室去，留下刘志伟愣立在办公室里。
第二段落
过了片刻，陈老师走回办公室来，身后跟着的是曹校长。
校长走到陈老师的写字桌边，坐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他和颜
悦色地问刘志伟：“志伟，为什么 你爸爸不肯签家长同意书？”
“我爸爸……”刘志伟望了一望陈老师，又望校长，鼓足勇气回
答说：“我爸爸反对我打篮球， 他说……他说……”刘志伟讲到这
里停住了，不敢往下说。
“你爸爸怎么说，来，说给校长听！”曹校长用温和的语气说
道。
“我爸爸说，送我到学校来念书，不是来打球的，他不准我参
加篮球比赛，甚至今后连球也不能 再打了。”
“哦，你爸爸真的这么说吗？”曹校长问道。刘志伟连忙点点
头，校长又问：“你家的电话号码 是什么？”
“校长，我家里没有装电话”！
曹校长回转过头来，对陈老师说：“你就先让他回去上课吧！”
刘志伟走了之后，校长问陈老师道：“如果不让刘志伟初赛，
有很大的影响吗？”
“他如果不参赛，哼，我看索性退出比赛好了！他个子高，传
球既好，投篮又准，打球时又有头 脑，有策略，体育精神也很
好，我们的校队全靠他呢！”陈老师分析道。
“这样，”校长用手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说道：“待会儿
我会写信给他的家长，请他明天到 校来聊一聊，试试看能不能
说服他，让他的儿子出赛。”
第三段落
第二天下午，太阳已经偏西了，刘亚才——刘志伟的父亲才来到育民
小学。
刘亚才是一个开铲泥机的司机，约四十五岁。虽然他的个子高，体格
健硕，可是，却一脸皱纹， 满脸风霜。刘亚才年级很小时已失去父母，
在困苦的环境中挣扎长大的，他简直是受尽生活的折磨， 因此，当他
的孩子入学后，他每天督促他们用功读书，丝毫不肯放松。他一心一
意指望着要子女努力 把书读好，将来长大后方不必像他一样，做牛做
马来谋生活。因此，当他听说大儿子志伟被校方选为 篮球队队长时，
大大的不悦；又听说志伟经常在校打篮球，他更是大大地反对。要不
是妻子劝他不要 太冲动的话，他早就到学校来找校长和老师理论了。
现在可好了，校长居然写信要他来学校“面商”，因此，他暗地里想：
正好来向校长理论一番，当面责问他：“为什么不教我儿子好好读书？
整天叫他 去打篮球！”
于是，今天，他提早放工，连回家冲凉换衣服也省下了，就气冲冲地
开了电单车到学校里来。
刘亚才虽然有三个子女在育民小学念书，可是自己却从未踏进这间学
校半步。现在进了校门，一 看，学校的规模可不小哇，范围也真大。
看看这边那边，尽是一列列的课室，课室里有老师，也有学生，全像
是在上课的模样。
“我的刘志伟究竟在哪一班呢？”他抓抓头皮，不知要到哪一间课室去才能
找到儿子。于是，他 信步地走上前，冒昧地跑到一间教室去问课室里的一位
女教师。
“老师，校长呢？”
“校长，他在校长室。”那位女教师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对他说道。
于是，刘亚才走向校长室。果然看到有一间办公室，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
着“校长室”三个字。
进了校长室，看不见校长，只见校长室里有一位妇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师，
便问：“请问…… 校长在吗？”
那位妇女伸长脖子，从窗口望出去，然后回转头来，对刘亚才说：
“校长在篮球场上，他在指导学生打球呢！”
“堂堂一个大校长，也要打球？”刘亚才心中嘀咕着。依照着那妇女所指的
方向，走到了校舍后 面的篮球场。一看，有一些学生正在球场打球，好像正
在进行一场篮球比赛似的。球场的四周，有两 三百个学生在围观。
他举步向前，来到了篮球场。球场上的人几乎个个全神贯注地看着球赛的进
行，没有人注意到他 的出现，他不认识任何人，任何人也不认识他。
第四段落
他从一群学生中挤了进去，站稳下来观看。他先看到校长——他曾
在一些公开场合见过他，知道 他是曹校长。此刻，校长身上穿着运
动服，口中衔着一个哨子，和另外一个同样装扮得教师在球场上 奔
跑，像是在做球证。接着，他看到了他的大儿子刘志伟，也穿这运
动服，正在球场上穿梭他跳跃。
看到了志伟，见到他穿上了运动装时有些英伟之姿，他心中为之一
喜。他从未看过儿子穿着运动 装打球的样子，乍看之下，心中有一
股特别的感受。总之，很舒服的感受。接着，他看见儿子生龙活 虎
般地在球场中穿梭奔跑，忽而把球传射予人，忽而接过别人传射过
来的球，然后，把球拍三五下， 便往篮中投射下去。“啊！中了！”
他心中叫了起来，同时，耳际听到全场人在拍手欢呼，有人喊着
“志伟，加油！志伟，加油！”他把目光集中在儿子身上，见到儿
子又接过了球，纵身一跳，又把球 投入篮中，全场的欢呼声又再响
起，掌声中夹着大喊：“志伟，加油！志伟，加油！”他把目光移
往 计分表，只见 6A 的栏上，分数已经遥遥领先，而儿子每投入一
球，便加多 2 分，把 5B 对得起分数抛 在后头。
他的脑子里，思潮也在翻滚着……
刘亚才想起不幸的童年，想起父母去世后，他曾投靠过姑母，
也曾在小学念过几年书；他记得自 己小时候也是个“篮球鬼”，
常常在下课后留在校中打篮球，每一回都由于迟归而挨姑母的
鞭打，姑 丈更加不能谅解他去打球，常常一边打骂他，一边讽
刺他：“没有父母的孩子，书不好好念，还要学 人打篮球！……”
刘亚才想到这里，忽然间，全场的人好像沸腾起来似的，又叫
喊，又鼓掌，也有人喊着儿子的名 字，声浪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放眼望过去，儿子被同学当英雄似的抬了起来，才知道球赛
已经结束了， 儿子的球队遥遥领先，成了胜利者。
顿时，他感到周身血液在奔腾，他的眼眶中也热泪盈满。
正在此时，他感觉到有人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定神一看，不知
什么时候，儿子已把校长和老师带 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的，
正是曹校长。
“刘先生，刚才志伟的球，打得真好呢！”
他一边用手揉拭眼泪，一边拼命地点头，嘴里不知该说什么
好。
“刘先生，你不反对志伟参加篮球赛吧？”曹校长紧接地又
问。
“不，不，不反对！”刘亚才连连摇头，急不及待地回转过
头来，对儿子说：
“下次有比赛，记得叫我来！”
 人物分析

父亲- 刘亚才

作者-刘志伟

曹校长